“没气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哑,带着点不自在,“只是……只是觉得,你该多想着我些。”这话坦诚得像个孩子,沈也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。她不再说话,只是把脸贴在他的颈窝,听着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。“我想睡会儿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虞洲立刻放柔了动作,小心地调整着姿势,让她靠得更舒服些。“睡吧,我就在这儿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。沈也往他颈窝深处蹭了蹭,右眼渐渐阖上,连带着左眼的酸胀感也淡了许多。她最后感觉到的,是虞洲落在她发顶的一个轻吻,比刚才她亲他嘴角时还要轻。虞洲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,覆在她左眼上的药布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他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小酒窝。随后他握紧了她的手,任由她的呼吸拂过颈间,自己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与蛮夷族和谈的日子很快就到了,虞昭带着沈也一同前去。和谈现场,沈也在一众蛮夷族将士里寻找拉冒顿的身影,却始终没有瞧见他。和谈过程还算顺利,蛮夷族首领也知道若是继续打仗实在是对蛮夷族不利,之前出兵,是因为公主拒绝和亲,让他们误以为虞国人瞧不起蛮夷族,公然挑衅蛮夷族,他们咽不下这口气。如今得知公主不和亲是因为太后驾崩,不合礼数后便解开了误会。两国修好互市,确实有利于蛮夷族的长远发展。和谈结束之时,沈也向蛮夷族首领询问拉冒顿的下落。她恭敬地问道:“在下有一事相问,为何今日不见拉冒顿将军,他去了何处?”蛮夷族首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“他死了。”沈也闻言大惊,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前两日放她回虞军营帐时他还好好的,这怎么才过了两天,他就死了。“为何会这样?”蛮夷族首领应道:“拉冒顿将军是自刎而死,自刎之前,他留下了一封信,将他故意陷害拉图司的事都交代清楚了。他觉得炮药受损,是他办事不利,所以他选择了自杀谢罪。”沈也面上没有表情,盖在药布底下的左眼流出了泪水。拉冒顿的死,算是她一手促成的。她的心中有一股强烈的秩序崩塌感。她没有想到,他竟然是这般正义的人,他心系自己的国家,死之前,他一定很恨自己。她跟着虞昭回到虞军营帐时还是没有缓过来,虞昭将茶杯递给她时,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。凭着她方才和蛮夷族首领说的那些话,虞昭大概猜到了她为何这般反常。虞昭坐在她的身旁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,温声安慰道:“拉冒顿是位好将军,虞国与蛮夷族已经签了和谈协议,开了互市,答应他的事你已经做到了,逝者已逝,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了。”“好。”沈也淡着声音应道。随后,她一个人在自己的营帐里待了两日。虞洲什么都没有问她,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了她两日。第三日,虞洲陪着她去了拉冒顿的坟前,他的坟前放着许多野花和酒囊。恍惚间,沈也想到,无论是虞国的还是蛮夷族的,那些像拉冒顿一样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将士们,他们都回不了家乡了,他们只能在异国他乡安息。守卫了家国,却没能回家。沈也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,她希望此后,不要再有战争。几日后,沈也的眼睛恢复了。虞昭告诉沈也,西海蛮族的使臣还未离开,赛犬见虞国和蛮夷族签订了合约,还开通了互市,便也想着凑个热闹,他修书一封,表达了西海蛮族也想要互市的意愿。虞洲听说来谈互市的代表正是赛犬本人,他便也跟着去了现场。和谈现场,由沈也充当两方的翻译,在此过程中,赛犬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落在沈也的身上,沈也说什么他都点头。虞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随着时间的流逝,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,拳头也是越握越紧。两壶茶见底,两国互市的事终于完美谈成。当着众人的面,赛犬挪到沈也跟前,故意用西海蛮语对沈也说道:“沈翻译,我还有些地方还需要请教你。”沈也笑着应道:“使臣只管说便是了,我一定知无不言。”下一瞬赛犬却突然换了汉语,“沈也,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,莫称我为使臣,前几日你给我起了‘乐游’这个名字,我很喜欢,叫我乐游就好。”一旁的虞昭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,她兴致勃勃地喝茶看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好戏。沈也尴尬一笑,今日虞洲也在场,就在他们身后,乐游的话被他听了去,他定会生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