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,又开始下了。
不大,却很密,像牛毛,像花针,斜斜地织着,把天地间都织成了一片朦胧的白。
诸神精神病院的屋檐下,挂着一串水珠,像断了线的珍珠,一颗颗往下掉,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嗒、嗒”的响。
林七夜坐在门槛上,手里拿着一块磨刀石,正慢慢磨着他的刀。
刀,还是那把刀。
只是刀鞘上的划痕又多了几道,像新添的皱纹。
磨刀石是新的,从镇上铁匠铺买的,很粗,磨起来沙沙作响,像春蚕在啃桑叶。
“还有七天。”
凌剑锋站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,葫芦是铜的,被摩挲得发亮,酒液在里面晃荡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林七夜“嗯”了一声,没抬头,继续磨刀。
刀刃上,已经能映出他的影子,模糊的影子,像水里的月亮。
七天。
距离老陈说的那个“时机”,还有七天。
矿脉里的那块黑色石头,跳动得越来越频繁,越来越有力。
有时候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甚至能听到它的“心跳”声,从地下传来,咚、咚、咚,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何征瑶说,封印的裂缝又扩大了,里面的红光,已经能透过矿道,照到外面来。
像血。
“下面的兄弟们,都准备好了。”凌剑锋喝了口酒,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,滴在他的衣襟上,“符咒、武器、伤药,都备足了。”
“嗯。”林七夜把刀翻了个面,继续磨。
“老陈呢?”凌剑锋问。
“在图书馆。”林七夜说,“他说找到了一本更古老的书,里面可能有关于‘影’的记载。”
“影?”凌剑锋皱了皱眉,“就是门后面那个东西?”
“嗯。”林七夜停下磨刀的手,看着门外的雨,“书上说,‘影’以生魂为食,能化万物,无形无质,很难杀死。”
“再难杀,也是个东西。”凌剑锋把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,随手将葫芦扔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,“只要是东西,就有弱点。”
林七夜没说话,捡起地上的葫芦,递给凌剑锋。
凌剑锋接过去,塞回腰间,没再说话。
风,从门缝里钻进来,带着雨丝,吹在脸上,凉凉的。
何征瑶从外面走进来,她的头发有点湿,贴在额头上,像抹了一层墨,手里拿着几张符纸,符纸是干的,显然被她用魔力护住了。
“符都画好了。”她说,声音有点哑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“是‘镇魂符’,老陈说,对那种以魂为食的东西,或许能起点作用。”
她把符纸递给林七夜和凌剑锋,符纸上的朱砂,红得像血,散发着淡淡的腥味。
林七夜接过符纸,小心地折好,放进怀里。
凌剑锋也接了,塞在腰间的剑鞘里。
“累了就去歇歇。”林七夜看着何征瑶的眼睛,“剩下的事,有我们。”
何征瑶笑了笑,笑容有点勉强:“没事,我还撑得住。”
她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的雨,眼神有点恍惚:“我想起小时候,也是这样的雨天,我娘总把我抱在怀里,给我讲睡前故事。”
“讲的什么?”凌剑锋问。
“讲一个英雄,一个会用光明魔法的英雄,他打败了很多怪物,保护了很多人。”何征瑶的声音很轻,像梦呓,“那时候我就想,以后也要做那样的英雄。”
林七夜和凌剑锋都没说话。
谁小时候,没有过这样的梦想?
只是长大后才知道,英雄不好当。
英雄的背后,往往是血,是泪,是舍弃。
“后来呢?”林七夜轻声问。
“后来?”何征瑶转过头,看着他们,眼神里有了光,“后来,我遇到了你们。”
雨,好像停了。